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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时来仪第五章 雨水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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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贞仪逃了。

    主意算是橘子出的。

    橘子撞开了屋子后面的那扇窗。

    窗是雕花小轩窗,只有上面半边可以推开,窗洞不大,五六岁的孩童想要钻出去也有些费力。

    被橘子推了一把的贞仪扑通一声栽了下去。

    窗子不高,贞仪很快爬起来,带着紧跟着跳出来的橘子开启了一场“逃亡”。

    金陵城近日多雨水,此时依旧细雨濛濛,贞仪只穿着里衣,赤着脚丫,很快便一身泥泞。

    橘子在前方带路——作为王家的护院猫,橘子熟知家中的所有隐蔽角落以及每个老鼠洞的位置。

    橘子有心想将贞仪藏到老鼠洞里去,临到跟前又惊觉并不合适——那么大一个娃娃呢,要将老鼠洞撑破的!

    最后橘子将贞仪带到了王家后院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内,这间屋子久未修缮,只用来堆放杂物。

    门已经没有了,灰尘蛛网倒是管够,里头有两张缺了腿有裂痕的旧桌,几只破了的荆条筐子,还有些缸瓮罐子等物。

    橘子和贞仪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卷起的旧席子,贞仪将它竖放围起,把自己圈在里头。

    贞仪蹲藏在内,从里面用两只手揪住席子边沿,以防它倒下去。

    橘子则在外面望风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橘子发现那拿来掩藏贞仪的席子抖得厉害。

    橘子跑来,拿爪子拍了拍席子提醒贞仪,但席子却抖得更显眼了。

    没办法,橘子只好跳进去,拿一只前爪帮贞仪一起扶着。

    见橘子也进来,贞仪安心许多,但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,耳朵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,不时从席子的破洞里去瞄外面的情形。

    这一路逃亡,让贞仪雪白的里衣变得脏兮兮,头发也有些蓬乱,白嫩嫩的脸上沾着泥灰——橘子想到了软糯糯的脏脏包。

    这“脏脏包”到底年岁太小,饿着肚子跑出来,又累又困,眼皮沉沉开始打起瞌睡,但小手犹且抓着席子。

    屋顶上漏水,不时落下一颗豆子大的积雨,橘子怕砸到贞仪,开始聚精会神地仰脸盯着,每当雨珠落到半空中,便眼疾爪快“啪”一下将雨珠击飞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就当橘子也有些犯困时,忽有喊声由远及近传来:

    “小姐,小姐!”

    “春儿”贞仪朦胧睁眼,下意识地要应答,被橘子拿毛绒绒的爪子捂住了嘴巴。

    但贞仪还是被发现了。

    橘子恨极——屋顶有只多管闲事的猫叫唤个不停,将春儿引了过来。

    离开这间破屋时,橘子看见一道黑白色的猫影跃到墙头上,很快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橘子暗下决定,待下次见面,定要以一场恶斗来清算奶牛猫今日告密之仇。

    贞仪被带到了董老太太处。

    贞仪“失踪”之事惊动了全家人,此时人都过来了。

    王元走进来,瞧见脏兮兮的二妹妹,取笑道:“我道二妹妹去作甚了,原是钻老鼠洞去了!难怪找了这许久也没瞧见影子!”

    王锡瑞瞪了儿子一眼,大太太伸手将儿子拽到身边站好。


    杨瑾娘余惊未了地擦着眼泪,王锡琛正要教导探问女儿时,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已经招手,让贞仪到跟前去。

    老太太接过仆妇取来的茄紫色绣宝瓶夹棉褂子,给贞仪裹上,把人揽在身前,问:“我们德卿一向乖觉的,今日是怎么回事,且与大母说说。”

    “大母”小女孩的眼睛里包着晶莹的泪珠,嘴巴瘪了瘪,强行忍住哭意:“我不想缠足,我害怕!”

    听是因为这个,董老太太笑叹了口气,不紧不慢地摘去孙女头顶粘着的蛛网。

    淑仪走上前,在贞仪跟前半蹲下,握住贞仪的小手,柔声劝慰:“二妹妹,疼过就好了,总有这一遭的”

    “大姐姐,我不想,不想将脚折断”贞仪含泪摇头,看向一旁被春儿当作帮凶看管起来的橘子:“我想一直像橘子一样跑得又快又远!”

    淑仪笑了:“傻贞儿,人和猫怎能一样呢,咱们人多尊贵呀。”

    贞仪:“既然尊贵,那为何要受这样的苦呢?”

    淑仪语塞了一下,才道:“吃得苦中苦”

    “便有吃不完的苦哇!”王元抢过话。

    “王元!”王锡瑞呵斥一声,便要上手。

    王元躲过去,边往外跑,边道:“二妹妹,你就哭给他们看!大兄等着你的捷报!”

    淑仪还要再与妹妹讲道理时,忽见二妹妹再不忍着,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淑仪顿感无措,只有看向祖母。

    这种女眷后宅事务必是由祖母做主的,况且祖父今日出门访友去了。

    “先等等再说。”董老太太拍扶着贞仪的背,对老二夫妇道:“这丫头是怕到心里去了,缠足虽是要紧事,将孩子吓丢了魂儿却是不值当暂时等一等吧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发了话,此事便只能暂时叫停。

    贞仪紧紧抱着祖母的腿,不愿回去,老太太便让贞仪留在这里住两日。

    众人先后离开,路上,杨瑾娘茫然自责:“都怪我不曾教导好她”

    说着,视线落在端庄稳妥的淑仪身上,愈发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三太太安慰她:“贞仪才几岁?况且每个孩子脾性不同嫂嫂别着急,且慢慢教着。”

    当晚,歇在祖母院中的贞仪起了高热,折腾到天亮,发了通身的汗,额头才总算凉下来。

    烧得糊涂时,贞仪做梦都在喊不要缠足。

    很多年后,贞仪回想起此事,觉得这应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“反叛”,但幼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反叛,她只是害怕,太怕了。

    当恐惧撞上一颗底色执拗的灵魂,便有了这场无知无畏的反叛之举。

    王者辅是次日回来的。

    贞仪半睡半醒间,听到窗外在下雨,祖父和祖母在屋中谈话。

    王者辅问了缘由,叹道:“好端端的孩子,怎就非要她们缠足,我早已说过,咱们家中不必时兴这些迂腐旧俗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话一贯是轻松的。”董老太太道:“却不想想,谁又想去时兴它”

    “你在外做官,处处与旁人不同,全然不遵官场之道,固然未得什么好结果,却总少不了有人夸赞你正直不阿”

    “可女子不同,女子稍与这世道礼教有些违背,哪有什么对错之说?不过尽是错处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句不必时兴,说得很是大度慈爱可之后砸在身上的指点议论,你我却都替不了她。若因此叫人挑剔,得不了一门好亲事,更是要她自己担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王者辅终是叹口气:“但强逼着不是办法德卿比旁的孩子懂事早慧,这样的孩子,骨子里都是有主见的。逼得狠了,不是好事。”

 


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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